我的父亲胡沛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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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编者语:胡沛林、胡秀英父女都是民建会员,两代人为邢台民建的建设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。胡秀英曾在民建邢台市委帮忙工作过一段时间,此文为其口述,由会员周志英整理,记述了胡沛林在邢台抗战、解放前后、公私合营、文革时期的工作和事迹点滴,真实地反映了老一辈民建人跟共产党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信念,不惜牺牲个人和全家一切的大无畏精神。

 

“黑人”胡沛林

   我父亲胡沛林,1913年1月26日出生在河北省邢台沙河市洛阳村一个农民家里。1936年经我姨夫王明贵介绍,与太行山区八路军部队接上关系,为部队办点杂事。1939年由张万魁(邢台县西南沟人)领着到庙上村找到胡震司令,胡司令说咱们食盐非常困难,问我父能否找个人开个货栈,用山区货换取敌占区食盐,并且说你只要把敌占区手续办好,八路军就可以给货栈发货。因为我父亲当时在敌占区没有熟人,遇到商人吉喜增后请他帮忙在羊范镇开了货栈。胡震又给我父亲写了两封信给卫生部医院和通讯部。此后就直接给部队联系,为部队搞食盐、药品、医疗器材、电缆及通讯器材。

   父亲通过各种关系搞到了这些东西,但运输是一个大问题。他们先是将大包的食盐运到七里河或是沙河城南大河,然后用小毛驴拉着排子车运往太行山部队。为了运送方便,父亲通过关系和日本鬼子协商,日本人准许将食盐运往太行山,但条件是必须将山区皮货及山货运到府里(邢台市),这才获准签发了一张通行证。从此,货栈就和日本人进行货物交易,不仅运送货物,还是八路军和游击队的地下联络站。当时下山工作的同志们,晚上回不去都是到此处落脚休息,我父亲担着风险来保护同志们的安全。

   运送食盐合法了,医疗器材、药品和通讯器材等物品却是禁运物资。为把这些东西及时送给部队,他就把这些东西藏在盐包里。有时经过日军炮楼被查出,人被日军扣压,部队就跟当地村干部协商营救。我父亲为了完成部队交给的任务,常年回不了家。有时回家白天不敢进村,只能半夜来半夜走,从不敢进自己家门,都是住到我家楼后曾老奶奶家中。曾老奶奶早年死了丈夫,无儿无女,心地善良。我父亲住东房,吃喝都有老奶奶照顾,从不出门半步。

   当时村里人都知道胡沛林是个“黑人”,来去不敢见天,就连小孩们在一块玩耍吵架,他们也说我爹是个“黑人”欺负我,我吓得从不敢回嘴。那时候,鬼子三天两头来家中折腾,查问父亲的下落,耳边总是响着鬼子的叫喊:“快捉拿私通八路胡沛林”。可气的是,我二祖父见日本人天天来家里闹腾,怕自己受牵连,竟然带着日本兵到我在沙河城里的外祖母家抓他。我奶奶气得直骂他:“狗汉奸,卖国求荣的坏东西,你还有没有中国人的良心,他是你的亲侄子,你就忍心让日本人把他害死?”

   有一次,部队来人看望父亲,他们几个人坐在屋中谈话,我奶奶在过道里纳鞋底放哨,我在大门口吃炒豆。奶奶叮嘱我看着巷子口,见到日本人来,就喊奶奶我要喝水,奶奶一应声,屋里人知道是日本人来了,就会很快上楼,把楼门放下锁住,走到楼西头窗户下。如果日本人上楼,他们就会开窗户跳到西房,房后是一条阴巷子,转眼便会走得无影无踪。

   一次,父亲完成任务从部队回家休息几天,不知怎么走露了风声,日本人来抓他。父亲得到消息,就向村南方向跑去,跑过四、五里路,迎面碰到前来接应的三位八路军干部,他们找到一块地里有个看瓜的小棚子住了下来,向父亲了解了情况,半夜找到村干部家里,告诉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老胡同志的安全。

   母亲王昭华,受我父亲的影响,也总是帮着传递消息,发送传单。我几个月大时,母亲抱着我,打扮成贵夫人的样子,把传单藏在我的尿布里,瞒过日军的岗哨,进顺德府、沙河城送传单和消息。

   当时,常有被杀的八路军人头挂在沙河城南城门上,我的外祖母总是提心吊胆,一听说南城门挂起了人头,就跑去看是不是自己的姑爷。外祖母常常抱怨我二姨夫,因为是我二姨夫介绍他给八路军服务。我二姨夫名叫王明贵,和父亲一样为八路军干事儿,常年难得回家。日本人也是常去家中捉拿我姨夫,一天日本人敲门,我二姨抱着孩子就上房,离房顶还差一两阶梯时,日本鬼子踹门进到院里,冲着空中放了几枪,二姨受到惊吓从梯子上掉下来,摔得头破血流,当场死亡。

   有一次山上下来十三位同志,又走漏了风声,日本人前去捉拿。货栈得到消息,就赶紧安排人上房,大家刚刚上房,货站的梯子还没放下来,日军人就在拍门,这是最危险的一次,幸好有惊无险,他们及时逃走了。

    有一年,我父亲为部队购买运送物资要去北京,丁玲同志(即《太阳照在桑干河上》的作者)找我父亲,让给北京的同志捎个口信,并把他们的详细地址、接头暗号一一告诉父亲。到了北京接头的地方,我父亲感到情况不对就想马上走开,这时围上来好几个便衣,把我父亲盘查了半天,最后查不出问题,总算是放行了。

    1973年,我到沙河孔庄在王叔叔(父亲的故友)家住了半个多月,回来时,经过一处日本人炮楼的遗址,叔叔指着炮楼告诉我说,那一年,你父亲就在这里被扣压了十多天,部队通过村里干部给日本人送了很多东西,最后总算保住了一条命。

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带头人

   1945年顺德府解放,父亲随着胡震的部队进了城。后来成立了邢台县,胡震任县长。那时的部队货栈—宏益货栈在省军区司令员杨仲一的领导下从度口村迁到邢台。由于我父亲在羊范货栈出色的工作,深受部队领导的信任,所以,杨仲一让我父亲到宏益货栈任业务主任,后又派到久兴成烟店任经理。因父亲谙经商之道,薄利多销,对小商小贩非常和气,他们来进货时,有钱就交款,无钱就等货销完再交款,所以小商贩及小摊主们和我父亲的关系都很好,都说胡经理是个厚道人,家里有什么困难都请他来帮忙解决。父亲常去武昌进大烟叶,这种烟叶比本地产的大烟叶品质好,烟里的添加料都是食用油、冰糖、冰片、丁香及各种香料等。所以,大家都说“久兴成”的产品货真价实。加上父亲为人厚道,所以买卖越做越红火。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,父亲带头搞好经营稳定了市场。

   1952年,父亲凑钱把烟店买了下来,从此“久兴成”买卖越做越大。后来又买下了店铺东南角李家一处大院,自己干了三年零七个月。政府号召公私合营,父亲首先召集伙计们开会,讲明当前的形势,提出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,率先参加公私合营。可伙计们坚决反对,他们觉得受了多少年的苦日子,好不容易才发展到现在的规模,怎能白白交给国家?我父亲就耐心地给他们做思想工作,让他们明白,公私合营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必经之路,是早晚之事,这样,大家才同意了。当时的旱烟店有六、七家,我父亲又是行业主席,很有影响力。从此,几家烟店又回到了公家手里,成立了旱烟厂,我父亲任私方副厂长。1956年,父亲当选市政协委员。1957年申请加入民建。全市公私合营进入高潮后,市政协多次召开工商界人事座谈会,各界人士认真学习了第一个五年计划中对“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新阶段”的问题。父亲积极参加学习,改造思想,严格要求自己,努力争取做一名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人。

甘愿默默无闻

   文革时,邢台市委统战部长孟凡魁被揪出批斗,说孟部长组建各民主党派是反动组织,查黑名单发现父亲档案里有和日本人联系的事,被打成日本特务,不让回家。新世纪广场门前,路面上四尺见方的大字写着“打倒日本特务胡沛林”,我听说之后马上去看,气得一下子坐到路边。解放前日本人在时常喊着捉拿胡沛林私通八路,解放了反倒又成了日本特务,真让人不明不白。我被气得神识不清,有一段时间连人都认不清了,同学好友知道此事都去家里看我,让我想法找证明父亲的清白。胡勤叔是人大代表,得知此事,到马市街找王炳玉大伯等人。王伯父一听,气得直跺脚。说:没有胡沛林这样的日本特务,就得把八路军饿死到山里!他们给我出主意,让我去成都找四川省军区司令员李洁来做证,李是我父亲的战友,他和小全结婚我母亲是介绍人。我正要南下四川的时候,父亲回家说没事了,问题已经澄清。市社领导跟父亲谈话,征求我父亲意见。父亲觉得干鲜果年轻人多,他走了也不放心,就继续留在干鲜果公司了。

   这就是我父亲风风雨雨的一生。父亲把他的一生,献给了党,献给了人民。父亲的业绩和精神,将让我们永远铭记在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