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匠

http://www.cndcaheb.org.cn/infodetail.aspx?newsid=6938

    老韩是我住的小区的花匠兼门房,我认识他时是我搬到这个小区一年以后的事。

    小区有两个出入的大门,西门是正门,高大的花岗岩门楼,气势磅礴,鎏金的小区名字,书写的犹如行云流水一般,据说是一位书法名家撰写。平日里走正门人多,尤其下班,人找巢,车找窝,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,井井有条。相比较东门就冷清多了,几乎没有几个人走这里,白天自动门开个小口,只能过人,旁边有两小间门房,当有陌生人进来,看门人要问问找谁。

    自搬到这个小区,我几乎每天走这冷清的东门,因为这里离家近,还有个原因路过一块花园子,从那里时常能闻到飘来的花香,芳香四溢,令人心旷神怡,一天的劳累顿时也消除了许多。不知道从何时起,我注意到门房的守门人,每次见到我会打个招呼。后来才知道,守门的是夫妻,男的就是老韩,他们是从东北老家来这里打工的,女的打扫几栋高层卫生,老韩负责伺弄花园子的花草和东门门房,晚上就住在门房里间小房子里,一个单人床接了个两尺宽木板就成了两人睡觉床,床边是一张旧三屉桌,屋角地上一台电磁炉,这就是他们的家。看得出对这个临时家,夫妻两人还是满意的,被子和衣服叠的整齐码放在床脚处,桌上的瓶瓶罐罐很多,但摆放规矩,墙上贴着过时的明星挂历,上面的美人总是微笑地看着老韩这个家,老韩喜欢,时常用干抹布擦拭上面的灰尘,怕脏东西污染了美人的笑容。

    伺弄花草是门手艺活,老韩有这门手艺,他在老家有自己经营的花圃园子,种了一些百合、玫瑰之类销路好的年轻人喜爱的花草,待花骨朵含苞欲放时送到城里花店去销售,卖个好价钱,他种的花草逐渐在当地有了名气,也有不少商家找上门来,订购一些名贵花卉。老韩不会上网查资料,便找来花卉技术书,认真研究,测土分析成分,掌握花卉的温度湿度,老韩快成了半个专家了,这一年下来也不少挣钱,正当老韩如日中天,想着扩大销路的档口,老韩的老伴突发心脏病病倒了,这一病就是两年多,几乎花光了老韩的积蓄,老韩只得忍痛割爱卖掉了花圃园子,专心照顾老伴,待老伴病渐渐好了起来,老韩突发奇想带老伴出门打工,看看外面的世界,出来走走也可能对老伴的病有好处。临走那天晚上他从花圃园子里摘了一朵丁香花和一片叶夹在书里,他想,不管走到哪里能闻到家乡的味道,想起用心耕耘过的花园子。
    小区里花园种了许多花草,品种也不少,海棠、樱花、紫叶李、榆叶梅、碧桃、紫藤、迎春、月季、蔷薇、腊梅,还有老韩最喜欢的丁香,这里的丁香和老家一样都是紫丁香,进入五六月份丁香花盛开时,芬芳袭人,这时老韩总会美美地围着丁香树转上几圈,他觉得那种香气不腻,大串紫花朵包满了整个树,绚丽而不妖艳,最主要是紫色让人感觉踏实、稳重。

    老韩侍弄花是下了功夫的,跟在老家一样,什么时候该剪枝了,什么时候该施肥了,什么时候浇水,他心里都记着哪,该做的都做到了,当到了花期时,小区休闲的人无不赞赏这小花园里养的花好,老韩也会凑到前去,听听人们美言,心里喜悦不说,还得意地告诉闲问的人,这花怎么养,传授技术。

    老韩对大家的赞许是心满意足的,他直率的性格决定他对事物和人的判断,他心里清楚,好就是好,坏就是坏,要对得起自己挣得钱,这花园子交给他,他要给业主一个交代,这种朴素的心态伴随了一辈子,对家人这样,对陌生的小区人们也一样。他想,花和人一样,你对它精心的付出,它自然会回报你灿烂笑容。

    渐渐地常在花园子里溜达的人们都认识了老韩。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花园子里时,老韩早已打扫干净花园子里的小路。赏花的、打拳的、遛狗的、人多了起来,这时的老韩总会跟在遛狗人的后面,狗拉的粑粑他用铁锹把它埋在地里,老韩从来没有埋怨过狗主人一句话,他在小路两旁各插着一把铁锹,久而久之,狗主人自觉动手处理了。

    一天夜里,老韩急促地敲开了我家门,说是老伴心脏病又犯了,凑点钱住院,我知道不是急事他不会轻易张口的,他拿钱转身下楼那一瞬间,我感觉他背驼了,老了许多。后来我出差几日,回来当晚小区物业管理员来家里说,老韩带着老伴回了老家,说等我出差回来,转交给我一封信,信的大意是,他出来两年多了举目无亲,有幸认识了我这个好老弟,非常感谢我帮助了他,本想当面感谢,又不好意思,借的钱过一段汇来,再次感谢等等。老韩走了,我有些说不出的酸楚,第二天我去门房看了看,里面的家什依旧,墙上那个美女也依然微笑着。

    事情过去半年了,花园子里换了女花匠,那几棵丁香树还在,小区里的花花草草依旧。我每当路过花园子时,仍然驻足看看它,现在花期已经过了,不过叶子仍然是绿油油,等待着来年紫花怒放,这时我会想起老韩,想起他说的紫色让人感觉踏实、稳重。老韩你在家乡还好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