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入伍通知书


我的入伍通知书-1.jpg

今年的1月3日,是我父亲去世二十周年的纪念日。说心里话,在父亲的祭日哀思时,总会情不自禁的回忆起我的那张“入伍通知书”……

1961年7月底,就读于唐山六中的我,在等待高考消息的同时,并做好了参军入伍的准备。结果,高考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,却收到了一张印有“唐山市兵役局”鲜红印章的“应征公民入伍通知书”。在唐山陶瓷厂工作的父亲,看到我的入伍通知书后,高兴地说:“你到部队后,一定要好好干。你一定要牢牢记住,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,也就没有我们这个家呀!”

我太爷太奶去世时,祖父才五六岁。家里穷得很,房无一间,地无一垅,近支族人又养活不起。无奈,为还葬母欠债,也为葬父酬款,祖父迫不得已,来到集市,插草为标,自卖自身。后被北山隆福寺云游的和尚收养为徒,当了和尚。消息传到同族一位远房的太爷耳际,因他乏嗣,便将祖父从寺中赎出,还俗,过继为子。祖父长大后,与同村幼年丧母的祖母结了婚,先后生育子女7人(其中一人因少时患病,无钱医治而亡)。那个动乱的年月,天灾人祸不断,一家人苦苦地在死亡线上挣扎……

后来,祖父在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教育影响下,秘密地参加到革命队伍的行列中。1935年,国民党伪政府同日军在塘沽签定协议,承认冀东为日本侵略军“自由行动”的“非武装区”后,父辈中又先后有6人秘密地参加了革命,有的当了明牌八路军、有的为共产党和抗日政府做“秘密的地下工作”,在隐蔽战线上勇敢战斗……

我们全家人的革命之举遭到敌特的痛恨,所以敌人经常到我们家搜捕、抄抓,搅得我们全家人东躲西藏。

1944年农历五月初四,祖父从马家沟回到我村找党支部汇报敌情,途经陡河北岸的“三叉沟”处,突然遇到被跟踪的特务引来的日本鬼子,将祖父抓捕,押往马家沟砖厂东门“警卫室”。审讯中,日伪军又是拳打脚踢,又是皮带抽,又是枪托劈头盖脸的狠砸,但祖父始终坚持“一问三不知”,宁可自己死,也不给党和中国人丢脸,结果被残暴的日本鬼子当场给杀害了……

1948年12月12日唐山解放了,我们全家人才翻了身,分了房子分了地,过上了人民当家做主的日子。

在“国家三年困难时期”的1961年8月1日,当我怀揣着我的入伍通知书,向母亲汇报我应征入伍的喜讯时,母亲刹时显得忧心忡忡,后来经1941年入党的父亲的劝说和解释,这位曾遭受过敌人抓捕而死里逃生的母亲,才转忧为喜,高兴地到村食堂称了三市斤白薯面,全家人团聚一堂吃了顿“饺子”。

第二天清晨,父亲同我赤着双脚,从市北郊顶风冒雨,步行十五公里,到了唐山师范学校新兵集合地。父亲临别时,从怀中掏出了3个煮熟的鸡蛋给了我,让我在路上吃,我毫不迟疑地迅速将鸡蛋塞还给了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亲……

在部队,我没有辜负父亲的嘱托和希望,年年受到嘉奖,还被评为五好战士和技术能手。1965年在军报训队当班长时的“抗美援越”战备中,我和战友共同创作和演出的活报剧《枪挑约翰逊》,在我军的文艺调演中还获得了创作奖和演出奖……服役三年期满、士兵可以探家后,几次的探家,我都看到我的那张“入伍通知书”被镶挂在我家西屋的白墙上。可是我复员后,它却不知了去向……

一九七六年,唐山发生的那场特大地震,全村的房屋全部倒塌,以母亲为首的5位亲人遇难,以父亲为首的3人砸成重伤并转院,造成家毁人亡,财物损毁极其严重。就连我在部队和地方十几年积攒和写的十多本日记、报刊剪辑、各种文史资料和文稿等,几乎全部失落损毁。从此,我对我的那张入伍通知书再也不报任何希望了。

1997年8月,父亲患了不治之症。患病期间,父亲得知我儿启鹏——自己的长孙又被批准参军,并获得了一张烫金的大红“入伍通知书”后,他那因病失明的双眼,又滚动出了晶莹的泪珠儿。他的手紧紧握着孙子的手,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在部队好好干,莫望初心,发扬光荣传统,争当我刘氏家族第四代英勇坚强、保家卫国、为民不断立功的顽强战士!

我儿子刚刚到军营20天,父亲便走了。在整理父亲不多的遗物时,却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了我那张久违的完好无损的“应征公民入伍通知书”。我的眼睛刹那间又滚下了热泪……